说起国内的色粉画,此刻我想到李超士的静物,颜文樑的室内小景,陈丹青的人体画。李超士留法时曾入德加门下,归国后热心传播色粉画,他的静物是花卉和蔬果最好,有明清花鸟画余韵;颜文樑的厨房小景使人想起民国江南人家安静的午后;陈丹青的色粉画,无论是女人体还是男人体,都画出了人的性感。
唯有美好生命,才是性感。这也是自古希腊以来,西方人体艺术的第一要义。人体艺术的上品,是不带有色情的情节,而天然流动一种性感,那便是美好的生命。
色粉画的好处是既有线条又有色彩,可以画成素描(速写),也可以色彩斑斓争美油画。陈丹青的色粉画介于两者之间,色不伤笔,笔不伤色,他私淑法国名手,因而兼有夏尔丹的朴素、华托的贵气,马奈的开朗,德加的笔色浑然。中国古来讲究中锋用笔,反观欧洲文艺复兴至19世纪的素描传统,也大致如此。陈丹青原以速写见长,画色粉是他80年代到纽约后的事,依旧好手感,用笔却比速写更精进更复古,笔笔中锋,线条自起自导,人身的轮廓、重量、空间、体积、骨与肉,均由线条发起,最后又都归回到线条,而饱满的造型,生动的姿态、浑圆的形体,肌肤的温度,跃然纸上。
现代主义以后,绘画尤其重品味,线条可谓生动的,或者文雅的,有意味的,或者可爱的,然而渐渐失去旺盛的生命力。陈丹青的色粉画越过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,远接19世纪遗风,线条精准而生气勃勃。以后,自然还有许多人画色粉,还会出现许多好看的色粉画,但这样的古风的色粉人体画,大约是难得再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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